学校对学生是不是狠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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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上一学年学生情况的统计数字出来了，包括每个专业每一年级的升学、留级和退学的人数。
在西交利物浦大学工作三年，我从来没有读过这个文件，觉得它与我一个小人物没半毛钱关系。最近在准备一个报告，所以不得不读读。打开统计文件，看着各个专业学生中顺利升级、留级和退学的学生数量以及所占的百分比，只有四个字来形容我的感受：触目惊心！西浦的留级率和退学率实在太高了！我特别的找找我所在的生物系的情况，看了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来自内心的震惊好长时间才能平复，以至于我还把这几个数字发给另外两个老师并附上了我的评语：“学校疯了！”。
西浦毕业生的升学情况都是公开的，网上很容易查到。大体是80%以上毕业生进入国际知名高校的研究生项目继续学业；不过，西浦校内各年级的升级数字则是保密的，我当然也不敢在科学网上公布。但我可以保证，如果我在科学网上泄露了这几个数字，各位老师见了一定会心中一惊并由衷的发出感慨——真够狠啊！
不能否认，很多时候，“够狠”其实是培养英才最简单粗暴也是最有效的一种方式。确实，西浦毕业生的整体表现不错（可参考《前五届毕业生去向还不错》）。实际上，因为本校的学生表现大多好于来自外校的申请者，现在西浦的老师招收博士生的时候普遍首选本校的毕业生。
可是，在培养出成功者的同时，如果有如此高的留级率和退学率，西浦的失败者的未来又将如何呢？之前我曾经在另外一篇博文《八万一年的学费到底值不值？》里说过："在欧美的大学里，被开除转学代价其实并不大，比搬个家难不了多少；可是按照国内现行的体制，学生一旦被西浦开除，几乎不可能在国内找到接收的学校。"。现在看来，我担心的事发生的频率其实非常高。西交利物浦大学在培养出大量高质量毕业生的同时，也“牺牲”掉了不少学生，究竟是得是失？
上周和生物信息专业的二年级学生一起开了个小会。给大家讲了讲欧美研究生申请、生物信息专业课程设置和今后三年的挑战，特别强调了西浦的高留级率和高退学率的问题。我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三年以后你们能够全部顺利毕业。”，“如果弄不好，三年以后你们中间有一半人都还在这。”
从某种意义上说，西浦的所谓“狠”在国外其实是一种常态。比如，美国的德克萨斯大学达拉斯分校 University Texas at Dallas 的四年毕业率只有51%： http://colleges.usnews.rankingsandreviews.com/best-colleges/university-of-texas-dallas-9741。 换句话说，一半学生会出现学业中断（留级、退学、转校）的情况（当然，美国是学分制，实际上没有明确的年级概念，自然也无所谓留级。）。国外社会对退学生和留级生无比的包容，留级也罢被开除也罢其实在国外都不算什么大事。国外高校的入学要求非常灵活，只要你愿意，即使被某个学校开除了，转学到其他学校也非常容易（“比搬家难不了多少”）。在这种大背景下，学校有可能严格要求并坦然的使用留级和退学的手段淘汰掉不合格的学生，严控毕业生质量。
可惜，国内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国内退学生的出路非常有限并广泛的被人歧视，于是，学生可能因此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并从此一蹶不振。对公立高校来说，不用说退学，就连留级也是了不得的事情。因为几乎不可能开除或让学生留级，所以公立教育的最低水准不得不大幅度降低以适应学生群体的最下限，质量控制乏力，并导致国内高等教育学历的大幅贬值。
另一方面，像西交利物浦大学这样本土的国际化私校并没有教育部的束缚，所以敢于用国际通行的手段放倒不合格的学生。在高留级率和退学率的强压之下，质量自然有所提高；可惜的是，这些国际化的学校简单的遵循国际惯例，忽视了中国的特色国情，没有考虑国内社会对留级生和退学生公开刻骨的歧视，于是，可能在无意间对这些学生造成不小的伤害。
很多事情都是环环相扣。
对于欧美社会而言：有包容的社会，于是退学是可以接受的，于是高校敢于下狠手开除大量学业不合格的学生。由于高校要求严格，大量的学生开除，被开除的学生其实也没有那么差，社会对退学生司空见惯于是自然的包容，高校更加坦然的动手清除不合格的学生，并从此循环。
而国内社会则是另外一幅景象：不包容的社会，不接受退学甚至无法接受留级，高校也不敢动手开除不合格的学生，由于高校要求低，极少数非常差的学生才会留级或被开除，留级生大多非常差于是社会对他们有非常不好的印象，社会对留级生的歧视更深，高校更加不敢动手开除不合格的学生，并从此循环。
作为一个小人物，我自己当然无法影响一个高校甚至一个社会的政策走向。
不过，我还是愿意提出一些问题：
国内公立高校不敢开除不合格的学生，各种忌惮导致高校实际上放低了学术质量要求，损害了高等教育的严肃性。这样做是否合适？
国内的私立高校没有考虑国情，严格的学术要求导致不低的留级和退学率。留级和退学生在国内并不宽容的社会中容易受到严重的伤害。 这样做是否合适？
抛开私立与公立学校的分歧，仅仅从办教育培养人才的角度来看，在社会大环境不变的情况下，假设高校有自主选择的自由，高校到底应该怎样做？
另外，我们又应该如何改善社会大环境？
还是上周，我给学生讲：“我们学校的教育模式有一些需要商榷的地方，不过下面三年（也就是你们毕业前）不大可能有变化。你们要非常努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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