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慈:恒久吟唱的夜莺之歌
他是一位19世纪的诗人,但影响和声名却在整个20世纪经久不衰;他为诗歌而生的短暂一生如流星划过夜空,却给后世留下了永久追寻的思想与激情,他就是英国著名的诗人济慈。
济慈出生于18世纪末的伦敦,他的一生经历颇为坎坷。在济慈青少年时期时,他的父母就已相续去世。虽然还有两个兄弟和一个姐姐陪伴照顾他,但那种过早失去父母的悲伤始终影响着济慈。十五岁时,济慈被送去当一名药剂师的学徒,并在五年后考入伦敦的一所医学院。然而入学不到一年,他便放弃了从医的志愿,专心从事诗歌的写作。此后,他从仿作开始逐步创作出一部部充满想象力、直指人心的唯美诗篇,最终成为了英国诗坛一颗闪耀的明星。
济慈与同时代的拜伦、雪莱齐名,也是浪漫主义诗派的一位杰出代表。其作品中流传最广的就是《夜莺颂》。
《夜莺颂》共分八节,诗歌的开篇诗人即随着夜莺的歌声置身于瑰丽的幻想世界,继而纵饮美酒,凭诗意遐想,随夜莺飘然而去,深夜醉卧花丛,缕缕芳香袭面而来,陶然自乐,心旷神怡,甚至情愿就此离别人世。这时他体会到人都有一死,而夜莺的歌却永世不灭,思及此,梦幻终究结束,诗人也重返现实。济慈在诗中自然、流畅地将个人的情感融入其中,且在对音律的格外讲究之下,使读者即使对内容不甚理解,单单朗诵出来也能体验到美的享受。
《夜莺颂》第一节
查良铮译
My heart aches, and a drowsy numbness pains
我的心在痛,困顿和麻木
My sense, as though of hemlock I had drunk,
刺进了感官有如饮过毒鸩
Or emptied some dull opiate to the drains
又像是刚把鸦片吞服
One minute past, and Lethe-wards had sunk
於是向列斯忘川下沉
'Tis not through envy of thy happy lot,
并不是我忌妒你的好运
But being too happy in thine happiness,--
而是你的快乐使我太欢欣
That thou, light-winged Dryad of the trees
因为在林间嘹亮的天地里
In some melodious plot
你呵,轻翅的仙灵
Of beechen green, and shadows numberless,
你躲进山毛榉的葱绿和荫影
Singest of summer in full-throated ease.
放开了歌喉,歌唱著夏季
《夜莺颂》以其独特的意涵和优美的语言使人阅读之后就难以忘怀,诗人徐志摩也曾评价它:“即使有哪一天大英帝国破裂成无可记认的断片时,《夜莺歌》依旧保有他无比的价值:万万里外的星亘古的亮着,树林里的夜莺到时候就来唱着,济慈的夜莺歌永远在人类的记忆里存着。”
除了在不可捉摸的音节里展现了诗歌的华美,济慈也不拘于单一的创作形式。他既写作了多首语言高妙、美感饱满的长诗、颂诗,如《伊莎贝拉》、《海伯利安》、《希腊古瓮颂》等;同时,对十四行诗的创作也颇有心得。其中,最杰出的当属那首《当我担忧》。
《当我担忧》
余光中译
当我担忧自己会太早逝去,
笔还未拾尽丰盛的心田,
厚叠的诗卷,按字母顺序,
还未像谷仓将熟麦储满,
当我在夜之星相上见到
云态昭示着高调的传奇,
念及我此生恐永难追描
其幽影,靠手到神来的运气;
当我感慨,千载一遇的佳人,
今世只怕我无缘再睹,
再也无福能消受神恩,
一享不计得失的爱慕;
于是人海茫茫岸边我独立,
苦思到爱情,声名都沉底。
在阅读诗篇时能深切地感受到,尽管写作时济慈只有二十三岁,但对死亡、爱与艺术的思考却已时常萦绕于心。作家余光中在翻译《当我担忧》时也对他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论流畅圆融,绝不逊于莎翁。结构严整,段落分明,一气呵成…这种严谨,这种功力,这么年轻,是当代诗人能企及的么?”
济慈在《希腊古瓮颂》中提出的“美即是真,真即是美”也深深地影响了后世的诗人和艺术家,包括英国画家但丁•加百利•罗塞蒂、爱尔兰诗人叶芝、中国文学家闻一多等人都从他的诗歌中吸取了创作的灵感和养分。
尽管济慈在世间仅停留了短短的二十五载,但他所作的动人诗篇却将永恒地流传下去,就像他在长诗《恩底弥翁》(Endymion)中所吟咏的: “美的事物是恒久的喜悦,她的美只会与日俱增,永远不会化为乌有。”最后,就在秋日和煦的阳光里一起品味他经典的颂诗《致秋天》吧。
《致秋天》
查良铮译
雾气洋溢、果实圆熟的秋,
你和成熟的太阳成为友伴;
你们密谋用累累的珠球,
缀满茅屋檐下的葡萄藤蔓;
使屋前的老树背负着苹果,
让熟味透进果实的心中,
使葫芦胀大,鼓起了榛子壳,
好塞进甜核;又为了蜜蜂
一次一次开放过迟的花朵,
使它们以为日子永远暖和,
因为夏季早填满它们的粘巢。
谁不经常看见你伴着谷仓?
在田野里也可以把你找到,
你有时随意坐在打麦场上,
让发丝随着簸谷的风轻飘;
有时候,为罂粟花香所沉迷,
你卧倒在收割一半的田垄,
让镰刀歇在下一畦的花旁;
或者,像拾穗人越过小溪,
你昂首背着谷袋,投下倒影,
或者就在榨果架下坐几点钟,
你耐心地瞧着徐徐滴下的酒浆。
啊,春日的歌哪里去了?但不要
想这些吧,你也有你的音乐——
当波状的云把将逝的一天映照,
以胭红抹上残梗散碎的田野,
这时啊,河柳下的一群小飞虫,
就同奏哀音,它们忽而飞高,
忽而下落,随着微风的起灭;
篱下的蟋蟀在歌唱:在园中
红胸的知更鸟在婉转呼哨;
而群羊在山坡上高声咩叫;
丛飞的燕子在天空呢喃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