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谷地
文 | 周志斌（图源网络）“老三，你到外面放哨！我手脚快，我来掰苞谷！”战强提着篮子，见四下无人，迅速地钻进苞谷地。
老三向来胆小，对“孩子王”战强的话言听计从，连忙将篮子藏进苞谷地，站在田埂上，伸长脖子望风。他甚至能感觉到，在燥热空气的炙烤下，脸上不时滴下汗珠，“叭”地一声摔碎在田埂上。
故乡的六月，早稻即将成熟。鳞次栉比的稻田，像一整块鹅黄的地毯铺向天际。直到巍峨耸立的黄荆岭，像从天而降的刀锋，将这块地毯从中斩断。苍茫的切口，渐渐融入树木、山石凝成的黛色。间或有零星的菜地，挤在鹅黄的地毯中，像一块块绿色的补丁，缝补着故乡拙朴的岁月。
靠近村庄的是连片的菜地，种着红薯、萝卜、芥菜等蔬菜。可能受过去生产队集体生产影响，故乡鲜少经济作物。要是谁家种了凉薯、苞谷、桔子、篙笋等经济作物，那就得时刻提防被偷。淳朴的乡民，也懂得“瓜田李下，自避嫌疑”的古训，从生长经济作物的地头经过时，目不斜视，甚至故意扭过头去；只有那些冥顽的孩子，不知避嫌为何物，看到这些“美味”，眼睛瞪得溜圆，喉咙里都快长出手来。旺球家的苞谷刚灌浆，就被十岁的战强和九岁的老三两个“小贼”惦记上了。
这个星期天上午，两人出来打猪草，实在按捺不住，偷偷对苞谷下起了“黑手”。
放了几分钟“哨”，见无人经过，老三实在抵制不住苞谷的诱惑，提着篮子溜进苞谷地，急不可耐地掰起来。
“住手，哪个？！”战强和老三正掰得起劲，突然听得一声断喝，像睛天响起的炸雷，在苞谷地里回响，二人不禁懵了。愣了片刻，胆大包天的战强提了篮子想跑，一名汉子一个箭步冲了进来，反手扭住了小强的胳膊，像老鹰逮住一只小鸡。老三低着头，双腿颤抖，挪不动步。
“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在清山湾是什么人物，就敢偷老子的苞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冲进来的汉子正是旺球，二十来岁，魁梧健硕。因为他从小游手好闲，喜欢在外面瞎混，跟“道上”的人称兄道弟，仗着家里男丁众多，乡亲们都忌惮他三分。
“我，我......”战强嗫嚅着，说不出话。虽说他平时是“孩子王”，无法无天，遇上比自己凶恶的大人，还是心生怯意。
“兔崽子，说！你伢老子是谁？”旺求来回打量战强和老三，又数了数两个篮子里十来只干瘪的苞谷，恶狠狠地说。
战强咬紧牙关，愣是不吭声，倔强的脖颈青筋外露。
“好的，你们不说是吧，篮子我没收了。想要的话，叫你们伢老子拿钱到我屋里来赎！”旺球说着，放开小强，一手提着一只篮子，像出征得胜的将军，吹着口哨回家了。
“怎么办，战强哥，我妈知道了非打死我！呜呜......”老三低头怔了好久，一想起严厉的妈妈，越发后怕，不禁号啕大哭起来。
“不要哭，没事！我有个好办法，包你拿回篮子！”战强没事一样安慰着老三，俨然像个大人。“最近满爷爷不是在收草药吗？我们去采草药换钱，再去赎回篮子。”
田旷上长着各种野草，有些开着漂亮的小花。战强和老三卷着裤管，爬在高高的田旷上。他们决心将辛勤的汗水换取草药，去医治人们身体的疾患。
凉风吹了过来，像一只惯于疗伤的手，轻抚着鹅黄的稻田和菜园，轻抚着孩子因惊吓而流泪的脸庞。也轻抚着他们混沌的心灵，驱散升腾许久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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